图书访谈:马克·谢泼德的《没有事实》

早在19世纪，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就认为真理是不可能的，我们所能期待的最好结果就是在解释的领域工作。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在不同的时期(用不同的措辞)宣称“没有事实”，因为至少对这位德国-瑞士哲学家来说，不存在所谓的“绝对真理”。

在21世纪，马克·谢泼德借用了尼采的名言作为他的分析标题“细心的算法，提取数据和日常生活的量化”。这是一个挑衅的引用，因为我们倾向于认为我们的数字生态系统基于0和1必须是“正确的”才能正常工作。但你可以看到为什么它对谢泼德有吸引力，因为同样的技术加速了我们后真相世界中信息和数据的传播，在这个世界中，客观事实似乎是次要的意见和感觉。

《没有事实》是一本罕见的技术与哲学的交叉作品，它最终旨在解释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谢泼德是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at Buffalo)的教授，他说，他的书描绘了“我们在后真相世界中共享的不寻常领域”，涉及机器学习、社交媒体网络和大数据。他指出，他关注的不是麻省理工学院(MIT)林肯实验室(Lincoln Laboratories)等地方进行的那种机器学习研究，而是“日常生活中的人工智能”。在你手机上运行的人工智能。Siri或Alexa。或者谷歌地图开发一个与人类输入或人类标签无关的感兴趣地区的地图。”换句话说，细心的算法会影响我们的生活方式。

他选择将这本书命名为《没有事实》的原因之一是鼓励读者“专注于判断”。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们很容易认为，被数据包围的后果之一是，我们也被真理包围。然而，谢泼德说，如果我们看看面部识别人工智能，我们正在处理的过程与“人类判断的工作方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通过人工智能，你可以建立一组属性:性别、年龄等。但我们也在面对一个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世界，”谢泼德认为，这一观察是尼采在数字技术出现之前很久所说的话的核心。物体识别的问题在于，无论输入多少数据到模型中，“它都只是透过一个小孔，而不一定能看到整个图像”。谢泼德说，人类的判断是不同的，因为当我们观察一个人时，我们的判断是基于这个范围之外的属性，以便形成一个更完整的图景。

谢博德以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就职典礼出席人数和新冠肺炎大流行为例，他说，如果你分析公众接收信息的方式，你会发现“数据已经变成了修辞”。他提醒我，这正是中世纪数据的起源，当时的事实是神传下来的不可改变的真理。但到了19世纪，科学发现意味着数据开始与证据有了更密切的关系。他说，事实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们与内在有效性的共同点较少，而与它们是由社会组合而成的想法较少。让足够多的人相信一件事，它就会被接受为事实。谢泼德引用了一些权威人士的观点，他们认为“一方面，科学方法的经验主义产生了客观现实，这是无懈可击的，而另一方面，人类的判断是独立的，在科学过程之外”。

特朗普本能地抓住了这个概念，因为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发布政策，而是操纵公众对他的就职典礼有多受欢迎的看法(见节选)。让我们明确一点，谢泼德说，“政客们一直在撒谎，他们不需要机器学习来做到这一点。但作为一个社会，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如何更好地分辨真相和谎言。”事实上，特朗普的欺骗是基本的，他想做的只是编辑一些照片，以制造受欢迎的假象。只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了解他的版本，他还需要利用社交媒体的力量。这正是数字平台的回音室效应如此强大的原因。谢泼德指出:“研究表明，含有虚假陈述的推文在推特上的传播速度是含有真实陈述的推文的六倍，与传统观点相反，主要是人类而不是机器人要对此负责。”

谢泼德说，后真相的概念和数字时代之间存在关联。在过去，当我们使用化学溶液与感光纸反应来制作照片时，结果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证据”性质，只是因为在模拟空间中制作赝品要困难得多，成本也更高。现在我们可以在手机上对图像进行数字处理，“相机从不说谎”这句话已经过时了。但谢泼德谨慎地表达了他的观点，即后真相和数字技术之间的关系“不一定是因果关系”。我并不持技术决定论的立场，认为技术应该为“不诚实”负责。“我要说的是，这会传播并加速它。”

虽然谢泼德并没有质疑这样一种观点:与前数字时代相比，在数字网络上更容易、更广泛、更快地传播错误信息，但“真正的问题”是一个更人性化的问题:他的书中大量关注的判断问题。他说的是确认偏误，“这是人之常情”。这是一种倾向，我们必须吸收与自己的信念相一致的信息，而不管它的真实性。尽管Twitter之类的网站“助长了错误信息的扩散”，但该平台本身“仍然是不可知论者”。正如谢泼德所言，传播模式并不是谎言，但它确实扩大了谎言的传播范围，制造了“一场人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的噩梦”。

《没有事实》，马克·谢泼德著，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22.5英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