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做出可信的企业气候承诺?

英国政府喜欢宣传其在减少碳排放方面的贡献。乍一看，这些数据确实不错。英国显然在履行2015年底达成的承诺方面做得很好，早在部长们出现在巴黎签署会议之前。

英国排放在50年前达到峰值，当时煤炭是取暖和发电的主要燃料。尽管对核能替代计划的投资逐渐减少，但自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一度引以为傲的“天然气热潮”帮助减少了总体排放量。英国国家统计局(ONS) 2022年2月发布的数据显示，自1990年以来的30年里，英国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几乎减半。这是一个显著的减少，这种转变对任何国家来说都是可能的。只要你省略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正如活动家格蕾塔·桑伯格在2021年8月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回应国家统计局早些时候发布的一组统计数据时指出的那样:“他们在碳核算方面非常有创意，我会承认的。”

实现这样的减排并不需要太多的创造力:传统上用于评估排放的指标使得这一切都太容易做到了。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最大贡献之一是减少需求，显然，英国在这方面做得特别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从1970年到2019年，通过出口，工业对能源的需求下降了三分之二。

政府将其排放转移给第三方并不罕见。许多公司，如普华永道，声称自己是“碳中和”的。基于他们对能源的直接使用，这是一个合理的主张。这家管理咨询公司的大部分碳中和是通过为自己的办公室提供来自可再生能源供应商的电力来实现的。除此之外，自2007年以来，该公司还购买了碳信用额，以抵消员工商务旅行等活动产生的排放。综上所述，普华永道可以宣称其净排放量为零。

现在，人们的注意力转向了碳排放账户中经常被忽略的部分——不仅是政府间层面，比如英国将其工业基地外包到海外以及相关的排放，甚至在企业融资领域，因为企业迫于压力，必须更清楚地报告其环境影响。

上游的贡献在很大程度上在于隐含碳:即这些企业以及我们其他人从其他供应商那里购买产品的生产过程中排放的温室气体量。

苹果公司向气候变化报告慈善机构CDP披露的信息表明，如果你选择不量化这些数字，外包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减少碳账单。在2022年8月CDP的回应中，该公司为自己的运营以及电力和取暖账单排放了约6万吨二氧化碳，该回应涵盖了截至2021年9月的财年。相比之下，该公司估计，负责制造和运输其产品的分包商网络产生的排放量，以及使用其产品以及员工上下班和出差所产生的排放量，都相形见绌。据CDP报告，苹果的总排放量刚刚超过2300万吨。

为了公平地对待消费者和计算机巨头，苹果公司十多年来一直在非正式地提供其机器制造过程中产生的排放指标。这使得比较容易看到产品的变化，以及某些类别产品的前置排放情况。2008年款15英寸MacBook Pro配有一份环境报告，报告显示，对于普通用户来说，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排放很可能占其一生中560kg二氧化碳排放总量的一半多一点。

现在快进到去年推出的略小的13英寸MacBook Pro。在这里，生产排放的比例飙升至71%，尽管总体而言，这是一个更清洁的设计。它的排放量不到其15年前身的一半。

对于大公司来说，苹果的披露方式正变得越来越普遍，因为它们希望从自己比竞争对手更快地进入净零状态的声明中获益。这一趋势还受到了“让我的钱重要”(Make My Money Matter)和“你播种”(as You Sow)等环保组织的压力，这些组织正各自努力推动银行限制向绿色产业放贷。

诸如此类的活动正在影响养老基金和股市其他大型资金来源组合投资组合的方式，尽管它们有更大的操作空间。贝莱德(Blackrock)分析师在2022年的一篇论文中发现，按照传统惯例对股票投资组合进行绿色清洗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在部分分析中，他们选择了摩根士丹利资本国际管理的ACWI中大型股指数，发现能源、公用事业和材料生产商的直接排放量占总市值的80%以上，但占总市值的比例不到15%。他们写道:“这种特性使得一些精选减持的投资组合很容易‘脱碳’。”

随着外部压力越来越大，要求更清晰地制定净零计划，越来越多的公司签署了透明计划，尽管它们可以利用很多漏洞。如果你看一份完整的CDP调查问卷，你会发现报告方法与财务报告有很多相似之处:为了理解标题数据，你需要仔细查看脚注。虽然CDP提供了一份针对各种材料和供应链组件的批准方法清单，但受访者可以选择其中的一种进行报告。

以科学为基础的计划(SBTi)项目走得更远，为公司设定的目标引入了审批程序。然而，总部位于德国的新气候研究所(NewClimate Institute)等组织批评SBTi批准的企业计划遗漏了供应链中排放的主要贡献者。

到目前为止，已有几千家企业承诺推出实现净零排放的计划。例如，思科的目标是在2040年达到这一水平。

思科的时间表显示了全面实现零净运营的难度。这家网络硬件供应商预计，到2020年前后，其自身业务以及供暖和电能的排放将减少90%。管理层预计，到2030年，其余排放量只会下降30%。

比较容易的部分属于碳核算圈中所谓的范围1和范围2。范围1包括直接碳排放:主要是燃烧甲烷取暖和为卡车车队提供燃料所排放的气体。这是相当容易评估的，因此在迄今为止的碳中性声明中占有重要地位。范围2排放是间接使用的第一级，这使得最终用户更难评估。通常，这包括发电。尽管购买核能或可再生能源发电的公司可以相当自信地宣称，但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供应商使用什么，而不是他们向客户报告的情况。

生物量对温室气体平衡的贡献是一个相互矛盾的估算。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生物质作为一个类别涵盖了各种各样的来源，从当地处理的农业浆料和家庭食物垃圾，到从古老森林中切割成颗粒的木材，然后运往不同的国家装入熔炉。总部位于英国的Drax等发电公司辩称，他们使用木屑颗粒不仅代表了一种碳中性发电方法，而且是一种潜在的碳负性发电方法，因为发电机未来将在涡轮机上应用碳捕获技术。

英国政府同意，允许德拉克斯根据可再生能源义务计划要求付款;不断上涨的天然气价格使得这些安排对发电企业来说有利可图。燃烧颗粒发电被认为是清洁的，因为人们认为更多的树木会取代那些被砍伐的树木，在它们生长的过程中吸收二氧化碳。

生物质燃烧器方面的一点是，使用木屑颗粒作为燃料只是树木所蕴含的碳作为温室气体释放的一种方式。例如，任由其腐烂或在田间燃烧，农业生物质会释放甲烷，而甲烷具有更高的温室气体强度。但情况有很大不同。对碳流动的研究发现，在没有什么农业价值的土地上生长的某些草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交换，而被砍伐和取代的老森林在原始森林被砍伐并释放出二氧化碳后，可能在几十年内都不能成为有效的碳汇。

这种差异导致了一组非政府组织在BEIS 2021年夏天呼吁提供生物能源证据的证据中存在会计漏洞，他们认为Drax和类似的发电机不应该获得清洁能源补贴。在英国使用木屑颗粒的另一个问题是，其中许多是进口的。

“在英国能源部门和其他地方，生物能源被视为零排放，只是因为《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会计规则假设，与生物质移除相关的碳排放将在其来源国家的土地使用部门得到适当的解释。然而，许多国家没有完全或根本没有考虑到他们的土地使用排放，”非政府组织声称。“因此，大量与生物能源相关的排放在国际分类账上‘消失’了。”

尽管当你深入研究细则时，范围2的计算很复杂，但范围3更难评估，它相当于英国自己的排放输出。

苹果(Apple)和施耐德电气(Schneider Electric)等公司已经制定了广泛的计划，试图从供应商那里获取这些数据。但这些项目远非司空见惯，即使是已经接受了纳入Scope 3的想法的企业，也仍在摸索中。提交给CDP的意见书表明，企业可以对他们需要在Scope 3报告中包含的内容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有些包括用户基数产生的排放。其他人则关注上游供应链:采矿、炼油、生产、装配以及分包商的运输产生了多少温室气体。有些公司，比如苹果，两者都做。

用户群的总体贡献因设备类别的不同而有很大差异。尽管苹果的消费产品明显由内置碳主导，但工业设备供应商施耐德电气在2022年估计，超过80%的碳排放来自其客户群体，尽管其许多控制设备本身可能会减少重型设备产生的温室气体。

在估算的变幻莫测之上，范围3数字报告的一个潜在问题在于重复计算。苹果(Apple)或施耐德(Schneider)是否需要报告其商业用户的排放量，而其他组织将它们纳入自己的Scope 2计算范围?除了全国平均水平外，供应商对可再生能源为其产品提供的电力水平以及这些产品的使用时间知之甚少。

同样，尽管苹果、施耐德和其他公司表示，他们正在更密切地关注供应商使用的材料，但目前他们需要对材料和燃料生产的排放进行广泛估计，因为到目前为止，相对较少的资源开采公司提交了自己的排放报告。与生物质能一样，这些估计可能过于乐观或悲观。随着更准确的报告的出现，重复计算的前景可能会带来另一个问题，因为范围3的数字开始与范围1和范围2的数字在上游和下游重叠。

然而，一些研究人员认为，重复计算可能是一种鼓励更有效地使用燃料和材料的机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Los Angeles)的费利佩·卡罗(Felipe Caro)教授及其同事利用经济模型进行的研究表明，与试图提出一种将每吨二氧化碳分配给特定组织的机制相比，重复计算提供了更强的改变动力。

对于自我报告所提出的问题，有一个潜在的答案:利用经济学来推动供应商和客户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对于该领域的大多数经济学家来说，解决办法是给碳定价，承认其影响。

兰卡斯特大学(Lancaster University)计算机科学讲师凯利•威德克斯(Kelly Widdicks)表示:“如果碳定价适用于所有三种范围的排放，将支持以市场为主导的减排方法。”威德克斯与人合著了一篇论文，呼吁ICT行业对其全部碳排放进行核算。“然而，我们仍然需要关于ICT排放及其减少的透明证据，因为我们将数字部门和全球部门与《巴黎协定》保持一致，确保各组织对这一证据和行动采取一致的方法。”

使用碳定价作为政策杠杆的一个重大现实问题是，定价必须是全球性的。目前，没有人认为国际社会接近于达成一个现实的碳价格，这个价格可能在每吨二氧化碳100美元左右。

卡罗和同事们设想，重复计算的前景将导致大公司在与供应商谈判时设定自己的内部或影子碳价格，以激励他们在整个供应链上降低排放。

到目前为止，尽管包括德拉克斯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在内的一些公司已经决定至少在一些业务和投资中使用影子碳价，但企业目前似乎倾向于参与其中。德拉克斯的内部碳排放价格遵循英国排放交易计划(Emissions Trading Scheme)，该计划在过去一年里在70英镑至100英镑之间波动。

即使对那些使用契约的公司来说，这也意味着，没有达到目标的供应商最终将不再是供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