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塑料绿色洗衣机

金融智库Planet Tracker的研究主管约翰·威利斯(John Willis)说:“我们可能有点怪，但我们喜欢确保人们所说的是真的。我们看了所有的脚注，以及审计员说的每件事;细节决定成败。”

这可能不是最迷人的角色，但威利斯和他的团队在幕后所做的工作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越来越复杂的“洗绿”盛行。

他说:“我不认为公众意识到这种情况有多普遍，他们很合理地认为必须有人对所有这些进行检查，但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这样做。”

去年，威利斯遇到了“终结塑料垃圾联盟”(AEPW)，这个组织似乎“很有价值”。我们很乐意看到塑料垃圾结束，”他说。

毕竟，谁不想呢?

2019年，28家企业在科罗拉多州成立了AEPW，其使命是“为结束塑料垃圾和保护地球提供解决方案”。

如今，该组织成员包括70多家塑料价值链上的全球公司，他们承诺通过资金、专业知识和资源进行投资，“实现他们的愿景”。成员包括埃克森美孚、壳牌、道达尔能源、巴斯夫、陶氏化学等主要石油和化工公司，以及百事可乐和宝洁等制造业巨头。

合作伙伴和支持者包括各种各样的组织，包括联合国、埃森哲(Accenture)等知名咨询公司和利兹大学(University of Leeds)。

当威利斯和他的团队(其中许多人曾是财务审计师)注意到AEPW年度报告中的数字与其网站上的数字之间存在差异时，警报开始拉响。

例如，AEPW最新的进展报告显示，自三年前(2019年)成立以来，AEPW只转移和回收了约4000吨塑料垃圾，这意味着自成立以来，它只实现了自身回收和回收目标的0.04%。“行星追踪者”说，即使考虑到大流行，这也对AEPW目标的可信度提出了严重质疑。

威利斯说:“坦率地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严重的‘洗绿’。”

根据非政府组织ClientEarth的定义，企业“洗绿”指的是“通过广告和公共信息，让自己看起来比(一家公司)实际上更环保、更可持续”。这也是公司用来转移消费者注意力的一种技巧，他们的商业模式和活动对环境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和破坏。”“洗绿”并不总是违法的，但它总是具有误导性。

到目前为止，企业从“绿色清洗”中获得的好处是巨大的，超过了被发现的惩罚。随着气候危机的不断发展，消费者越来越意识到他们所使用的服务和产品对环境的影响，“简单地让一家公司看起来更环保，更关心环境，似乎只会带来好处，除非这些说法被证明是错误的，”《星球追踪者》在2023年初发表的一份报告中指出，“但应该记住，做出虚假的环境声明会阻碍绿色经济的发展”。

这使得威利斯如此坚决地要求公司对其环境主张负责。从金融角度讲，他表示:“‘洗绿’实际上导致了资本配置不当……资金不会流向那些真正想要可持续发展的人，因为其他企业故意误导客户，我认为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威利斯很快注意到，AEPW的28个创始成员中有19人(68%)也是美国化学理事会(ACC)的成员，这是一个促进“化学事业”的协会。美国化学协会拥有190多名从事化学业务的成员。在其网站上，它表示其使命的一部分是代表“美国塑料制造商”。最近，美国行政协调会反对在美国对塑料征税。

威利斯说，AEPW否认它与ACC有关系，但成员上的重叠很能说明问题。他表示:“按价值计算，美国行政协调会是美国国会十大说客之一。”“他们是一个非常严肃的组织。在ACC内部，有一些最好的政治运营商，包括像埃克森美孚这样的石油巨头，他们不得不在政治环境中运营多年，他们确实非常擅长这一点。”

威利斯还震惊地了解到，超过90%的AEPW成员未能公开支持“关于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联合国塑料污染条约的商业声明”。2022年3月，联合国环境大会同意在2024年之前就塑料污染制定一项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国际协议。在这些谈判中，行政协调会争取“一份更有限的草案”，主张将重点放在“塑料垃圾而不是塑料生产”上。在这些谈判的准备阶段，行政协调会认为，实现循环经济的最佳方式是“扩大收集和再利用塑料资源的系统和基础设施”。

威利斯说:“看看AEPW关注的是什么。“它关注的是下游:他们说‘我们要回收塑料’;他们不会谈论如何处理化石燃料原料制造塑料，这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这是石油巨头的业务。”

此外，慈善家明德路基金会(Minderoo Foundation)的一项分析发现，仅20家公司就制造了一半以上的一次性塑料垃圾。前20名包括埃克森美孚、陶氏化学、中石化、利安德巴塞尔、信实工业、布拉斯科、道达尔和台塑，它们都是AEPW的成员。

威利斯说，“如果整个全球塑料问题可以通过回收来解决，那将是不可思议的，但实际上，大多数专家都不相信这是隐约可能的，因为，首先，许多国家甚至没有收集计划。”

“即使在全球北方，你也会发现只有15%的塑料包装被回收。在全球范围内，这一比例约为9%。然后我们发现了令人不安的事情，即使是PET塑料也只能回收几次。AEPW是由美国行政协调会设立的，目的是将整个问题转移到下游。”

威利斯说，从石油公司的角度来看，另一个动机可能是他们的产品“受到攻击”。“尽管石油公司因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而获得了过高的利润，但他们知道世界各国政府都在采取行动，通过脱碳政策限制柴油、汽油和天然气等成品油的使用，所以为什么不自己在下游进一步多样化，创造一种产品呢?”

根据统计门户网站Statista的数据，到2025年，全球热塑性塑料产量将达到4.4525亿吨，到2050年将增加到约5.9亿吨，比2025年增加30%以上。威利斯指出，埃克森美孚的增长计划依赖于增加原生塑料产量。“他们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次性塑料生产商，但这仍然是他们业务的一小部分。我认为他们把这当成了一个很大的希望。”

埃克森美孚的一位发言人告诉E&T，塑料“对于实现能源转型和帮助提高生活质量至关重要，因为它们在风能和太阳能组件、农业、食品包装、医疗设备和其他必需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们正在发挥自己的作用，推出解决塑料垃圾和提高回收率的真正解决方案。这包括积极参与AEPW等组织，推动采取行动，研究如何回收塑料并将其转化为有价值的产品。”

威利斯说，AEPW正在进行“一种非常复杂的绿色清洗”，我们不应该感到惊讶，因为石油公司有“出色的诉讼律师、营销人员和公关人员，他们都可以为此工作”。

随着企业认识到这些好处，“洗绿”变得更加微妙，出现了几种变体，比如“绿色拥挤”，它建立在这样一种信念上，即你可以躲在人群中以免被发现;它依赖于数量上的安全。如果正在制定可持续发展政策，该集团很可能会以最慢的速度行动。

威利斯说:“AEPW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名字，但它告诉你它应该做什么，然后甚至没有兑现。”他指的是该联盟4000吨的回收记录。

他说，与经合组织2019年记录的3.53亿吨全球塑料垃圾相比，这一目标一开始就可以忽略不计。

此外，AEPW的回收目标自成立以来一直保持不变，尽管其成员人数增加了一倍多。这意味着每位会员每年清除塑料垃圾的贡献已经从107千万吨下降到47千万吨，减少了56%。

另一种类型的“绿漂”，被称为“绿漂”，指的是一家公司在实现其环境、社会和治理(ESG)目标之前定期更改其目标。“地球追踪者”表示，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塑料污染品牌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采取了这一策略，在目标日期前定期调整回收目标，但没有达到目标。在过去的五年里，作为AEPW成员的百事可乐公司三次改变其回收目标，而可口可乐公司则改变了两次。

考虑到这两家公司的塑料污染规模，这种企业行为也被称为“绿色照明”(greenlighting)——企业突出其业务或产品的特别绿色特征，无论规模有多小，都能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其他地方正在进行的破坏环境的活动上转移开。

AEPW表示，它正在支持全球约50个塑料垃圾项目。该联盟于2019年1月成立时宣布，计划在五年内投资高达15亿美元，以“推进消除环境中塑料垃圾的解决方案”。

这些倡议包括印度尼西亚、加纳和马尼拉的基础设施发展项目，泰国和尼日利亚的社区参与项目，以及新加坡和斯里兰卡的清理项目。

然而，彭博绿色(Bloomberg Green)去年对四个项目进行的调查发现，所有项目都达不到公开声明的要求。在泰国，AEPW表示，他们正在支持一位从未听说过该组织的社区领导人。在菲律宾，该公司资助了一项计划，通过返还塑料来激励消费者回收塑料。在加纳，它正在支持一个几乎没有实际回收的项目。“星球追踪者”表示，AEPW的进展报告没有经过审计，没有组织对其内容负责。

除了大型石油和塑料制造公司，AEPW还在其网站上列出了几个战略合作伙伴，包括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这似乎使它具有很强的可信度。

当E&T联系时，工发组织表示，它与AEPW签署了一份谅解备忘录，以合作减少塑料泄漏到环境中，并通过整体循环方法解决全球塑料垃圾问题。

然而，一名发言人表示:“最初设想的合作尚未实现，目前正在审查这一伙伴关系。”

另一个战略合作伙伴、气候行动非政府组织WRAP旨在通过“改变世界粮食和纺织系统、消除塑料污染和增加回收”来解决气候危机的根源，该组织表示尚未看到《塑料追踪者》的报告。然而，尽管如此，该公司表示将“继续与AEPW分享知识，努力实现一个没有塑料垃圾的世界”。一位发言人补充说:“我们与AEPW有一个共同的愿景，那就是一个塑料不会成为废物的世界，我们通过与AEPW分享知识，并在世界各地的战略关键地区寻求干预机会来进行合作。”

另一个被指责绿色拥挤的组织是英国柔性塑料基金会。该项目由玛氏英国、亿滋国际、Nestlé、百事可乐和联合利华于2021年5月成立，目标是“帮助回收商实现经济上可行的灵活塑料回收，让消费者更方便”。在非政府组织“摆脱塑料”进行的审计后，这五家创始公司都在2021年全球十大污染品牌之列。

该基金最初的目标是通过付钱给回收商来建立目前不存在的英国软塑料回收市场，同时与超市和其他企业合作，在2027年英国实施路边软塑料回收之前，这些企业可能会有商店收集点。

然而，环境调查署(EIA)表示，如果这笔钱被支付给回收软塑料垃圾的回收商，这只会帮助这些公司达到英国包装生产者责任计划下已经规定的回收目标。

在欧盟，《不公平商业行为指令》(fair Commercial Practices Directive)认为，当一家公司的行为没有从遵守现有法律中获得额外价值，而是自我声明时，这是“主观误导行为”，是一种“洗绿”(greenwashing)形式。

EIA的海洋活动家劳伦·威尔(Lauren Weir)表示，在最初创建英国软性塑料基金的五个品牌中，据认为，除了一个品牌外，其他品牌目前都没有公司层面的绝对塑料减排目标，这意味着“该基金和这项倡议不会导致软性塑料包装产量的减少”。

她说，虽然从最初的100万英镑增加到现在的400万英镑(成员从5人增加到现在的20人)，但“与问题的规模相比，这笔资金总额小得令人难以置信”。

在这400万英镑中，目前所有的费用都用于支持软塑料包装收集项目，而不是回收。

该基金在成立将近两年之后，其最初目标尚未实现，也没有为此支付任何款项。这是因为，根据管理该基金的Ecosurety公司的说法:“供应链的复杂性和操作障碍，迄今为止，任何候选公司都无法提供我们要求的透明度水平。”

E&T此前曾报道过，英国超市帮助顾客回收柔性塑料的举措缺乏透明度。去年，E&T透露，乐购(Tesco)和塞恩斯伯里(Sainsbury’s)签约的一家垃圾出口商违反了英国的出口规定，将塑料垃圾运往土耳其的五个地点，以及波兰和荷兰。

尽管人们担心这种难以回收的柔性塑料垃圾会发生什么，但Ecosurety发言人告诉E&T，“从与回收商和零售商的对话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已经清楚地确定了系统内的瓶颈，以及新兴技术、分类方法和流程，这些技术可能会解锁材料流向理想的可追溯终端市场。”

他们补充说:“我们现在正在应用这些经验，并正在努力开发新的融资途径，将于今年晚些时候推出。”

然而，EIA的Weir认为“我们迫切需要适当的解决方案来处理难以回收的软塑料、塑料过度消费和塑料污染问题，这些问题需要有效和透明”。

“很明显，”她补充说，“这些自我监管的措施以及目前的行业和政府投资还远远不足以产生必要的影响。英国政府应该及时提供一个真正反映我们目前面临的塑料危机的政策框架。”

威利斯认为，长期以来，监管机构一直在追赶，但大清算即将到来。威利斯说，包括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和证券交易委员会，欧盟欧洲证券和市场管理局和欧洲监管机构，以及英国广告标准局(ASA)和竞争与市场管理局在内的监管机构，将会被索赔淹没。

“我认为，各种形式的‘绿色清洗’将成为我们所见过的最大的不当销售之一。监管机构将会玩得很开心，但他们将面对世界上一些最好的公关人员，”他补充道。

他指出，在英国，ASA曾“试过”汇丰银行(HSBC)，“因为他们告诉你他们正在种植的所有这些森林，但他们没有同时告诉你他们正在资助石油公司”。这就是所谓“开绿灯”的“洗绿”版本。

在伦敦和布里斯托尔看到的海报中，该行表示，它将在全球提供至多1万亿美元的融资和投资，并帮助种植200万棵树，“以帮助我们的客户向净零转型……因为气候变化没有国界。”

ASA表示，消费者不会期望汇丰银行“对其环境有益的工作做出毫无资格的声明，同时也会参与对二氧化碳和其他温室气体排放做出重大贡献的企业的融资，并将在未来多年继续这样做”。广告标准局警告汇丰不要重复类似广告，但没有对其进行处罚。

威利斯说:“与此同时，金融监管机构也开始关注‘洗绿’。”“股东和贷款人(银行)在这方面负有责任。他们一直在尽职调查。每当他们购买债券或股票时，他们都会仔细检查。为什么他们不做这些可持续发展的宣传呢?他们在误导你，从而误导你基金的所有投资者。如果你进行了一项投资，我认为你有义务让所有投资者都做尽职调查，”威利斯说。

然而，我们有理由感到乐观。

今年2月，汇丰(HSBC)在其预测未来进入资本市场的能力所面临的一系列风险中增加了洗绿。该行在其最新的年度报告中表示:“随着我们的组织、客户和供应商向净零转型，人们对ESG问题与金融犯罪交叉的预期正在提高，尤其是潜在的‘洗绿’。”

当E&T联系AEPW时，AEPW选择不予置评，但威利斯说，该组织故意推迟发布最新的年度报告，因为在“星球追踪者”调查之后，一些创始成员施加了压力。

他说:“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将让审计人员对他们的行为进行交叉检查。”“我认为他们正在努力解决问题，但我们不要忘记是谁在幕后操纵。美国行政协调会(否认参与其中)希望他们专注于回收利用，而不是因为我们讨论过的原因而影响生产。我认为AEPW有点纠结于他们能做什么。

“随着越来越多的成员加入，你认为资金增加了吗?一点也不。每个成员的贡献越来越少。这令人震惊。”

威利斯继续说道:“消费者和金融监管机构需要指出这一点。我希望在某个阶段，人们会意识到“洗绿”是多么普遍和复杂。它很复杂，而且无处不在。我们必须开始清除这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