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有图书馆才能知道答案

“侵略者从图书馆和学校的目录中没收以乌克兰语印刷的所有书籍。乌克兰文化和信息政策部于2022年8月12日表示:“已确认约100座图书馆被毁，221座被毁。”

我时常想起我在乌克兰的童年:我坐在雪橇上，被不知疲倦的爷爷米沙拖着。他走路有点瘸，这是1918- 1921年美国南北战争期间腿部受伤的结果，正因为如此——让我非常高兴的是——雪橇在雪地里会拐来拐去。我七岁了。在我的手中，穿着varezhki(羊毛手套)，我手里拿着几本詹姆斯·费尼莫尔·库珀(James Fenimore Cooper)的书，书的边角已经变皱了。我们要去Inzhenerna(工程师)街的图书馆。七岁时，我已经是一个如饥似渴的读者和一个顽固的坐在扶手椅上的海盗，那个当地的小图书馆是我通向世界的唯一窗口，是我想象中的宇宙飞船的发射台，它与尤里·加加林(Yuri Gagarin)刚刚驾驶的那艘飞船类似，能把我带到宇宙最遥远的角落。

多年后，我长大了，深感懊恼地发现，在苏联，连图书馆都是政治隔离的，由国家严格控制。所有主要的书库，比如莫斯科的列宁图书馆，或者我家乡哈尔科夫的科罗连科图书馆(它在2022年5月被俄罗斯导弹击中)都有所谓的“spetskhrans”——一种特殊的“秘密”部门，只有少数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在那里人们可以浏览一本破旧的、两年以前的时间杂志和官方禁止的托洛茨基或弗里德里希·尼采的作品。

只有在西方，我才能体验到大大小小的图书馆的全部智力潜力。我永远不会忘记20多年前，我在华盛顿特区国会图书馆著名的圆顶阅览室里花了10天时间，为一本书完成我的研究。我被分配到自己的“教授书架”，所有预订的书都迅速出现在那里，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现在，在2022年的秋天，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被炸毁的乌克兰图书馆内部的废墟:倒塌的书架，地板上覆盖着掉落的灰泥，散落着残破的书，被爆炸随意打开，仿佛在痛苦地尖叫。最近几个月来，残酷的不现实的战争又一次像锤子一样击中了我。图书馆——人类最大的宝库——正在被有意识地、一丝不苟地摧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们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只有书籍和图书馆本身可能包含一个答案。“手稿是不会被烧毁的，”杰出的俄罗斯作家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Mikhail Bulgakov)写道。顺便说一句，他出生在乌克兰的基辅，并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青年时代。我必须补充一句，图书馆也不会被烧毁。就像它们储存的所有不朽的智慧书籍一样，图书馆几乎是坚不可摧的:每当一个图书馆被摧毁，一个新的图书馆就会在它的地方出现。

说实话，我曾经想过用那张被炸毁的乌克兰图书馆的照片来做这个专栏。幸运的是，生活本身提供了一个不同的、乐观得多的解决方案。上个月，著名的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RIBA)宣布，2022年斯特林奖授予了Niall McLaughlin Architects事务所，他们设计了剑桥大学抹大拉学院新图书馆(我碰巧是该学院的研究员)。

对我来说，这并不奇怪，因为从今年早些时候大楼竣工的那一刻起，我就忍不住欣赏它建筑风格的红砖外墙和设计精美的分层木材内部——宽敞而充满空气，但同时又温暖舒适，有许多角落和缝隙被隐藏起来“供独立研究”。

新图书馆是现代工程和技术的胜利，非常接地气，或者说“环保”，用了一个令人咂舌的现代cliché。规则的砖烟囱网格，在它们之间有拱形的灯笼天窗，支撑着木地板和堆叠良好的书架，并通过简单但高效的“被动”空调将空气输送到室内通风，自然光线通过天窗和窗户进入。

RIBA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该建筑“对比了开放和亲密，巧妙地实现了建筑师对结构逐渐向光上升的愿景”。

的确，前几天在新图书馆呆了几个小时，感觉就像置身于新的熟悉的事物中;就像拜访老朋友的房子，那里所有多余的家具都被搬走了。

浏览着摆满俄罗斯和乌克兰书籍的书架，我下意识地在寻找一个神圣的答案:为什么?

我找到了!在随意翻开18世纪俄罗斯“调查记者”什切巴托夫王子(1733 -90)写的一本书《论俄罗斯的道德腐败》(On the Corruption of moral in Russia)时，我看到了这样一段话:“以一个在严格的祖传规则下长大的人的眼光，看着我的国家的现状，我不禁对俄罗斯的道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处变得腐败感到惊讶。”

尽管这位王子写的是彼得大帝(顺便说一句，普京喜欢拿自己和他比较)和凯瑟琳二世的时代，但他的评论与现在的情况非常相关。只有俄罗斯的终极腐败和“道德”的彻底下降，才会导致对无辜人民的大规模谋杀，以及他们的书籍和图书馆的破坏。

目睹了俄罗斯民众对普京令人发指的战争罪行的巨大支持，我不禁想起了希特勒的食人宣言，“我正在把人类从被称为‘良心’的可耻幻想中解放出来”。很大程度上是书籍和图书馆帮助我们坚持这种“幻想”——这也许是人类的主要特征。

这场噩梦何时、如何结束?这是一个不同的问题，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图书馆可能有答案。

让图书馆“走向光明”，阻止世界陷入黑暗。